01
“曾国荃,你可知罪?”同治三年七月,南京城内火光冲天,刚刚立下“不世之功”的曾国荃,此刻却并没有一丝胜利者的喜悦。站在那个传说中堆金积玉的“圣库”门前,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湘军统帅,竟然感到一种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刺骨的寒意。在那一刻,他突然明白,真正的鬼门关,才刚刚打开。
02
要说这事儿,得先从北京城里的那位同治皇帝说起。哪怕是坐在龙椅上,这日子的紧巴程度也跟咱们普通人月底还房贷差不多。那时候大清朝早就被折腾得千疮百孔,国库里能跑马,耗子进去了都得哭着出来。所以,当听说江南那边的“长毛”洪秀全攒了个“圣库”,里面藏了金银财宝无数,据说有几千万两银子的时候,北京那边的眼珠子都绿了。这哪是剿匪啊,这分明就是去取款。
同治皇帝连着给前线的曾国荃发了好几道加急快递,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:城破了别急着杀人,先把钱给朕看好了,少一个子儿朕拿你是问。曾国荃的大哥曾国藩,那是官场的老狐狸,早就闻到了这其中的血腥味。他在家书里千叮咛万嘱咐,告诉老九:这笔钱是烫手山芋,拿到了是本分,拿不到就是咱们兄弟的催命符。曾国荃当时心里想得挺美,心说这洪秀全在南京当了十几年土皇帝,搜刮了半个中国的财富,怎么着也能填补上湘军这么多年欠下的军饷吧?要知道,为了打下这个天京,曾国荃可是欠了一屁股债,连回老家的路费都是借的。他比谁都急。
03
同治三年的夏天热得要命,南京城外,湘军跟疯狗一样咬着城墙不放。曾国荃当时有个外号叫“曾铁桶”,这人打仗不讲究什么兵法,就是围,挖沟,断粮,把里面的人活活困死。这招太损了,但也真管用。等到轰隆一声巨响,太平门被几千斤火药炸开的时候,湘军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涌了进去。那一刻,曾国荃没管什么李秀成,也没管什么幼天王,他带着亲兵直奔天王府。他的目标只有一个:圣库。
一路上,天王府的奢华程度确实让这群湖南来的土包子看傻了眼。柱子上盘着金龙,连窗户框都是金丝楠木的,这排场,比北京那个紫禁城都不差。曾国荃心里那个激动啊,心想这外壳都这么硬,里面的馅儿得有多肥?传闻中,洪秀全实行的是“圣库制度”,老百姓一针一线都得交公,私藏五两银子就要杀头。这么严苛的手段,攒了十几年,那一千八百万两银子的传闻,看来不是空穴来风。曾国荃站在库房大门前,手都在抖。他一声令下,士兵们挥起斧头,劈开了那道沉重的大门。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门缝,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金光刺瞎他们的双眼。门开了。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。
没有金山银山,没有珍珠玛瑙,甚至连成箱的铜钱都没有。空荡荡的库房里,只有几根光秃秃的柱子,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烂的衣物和杂物,偶尔能看到几个饿死的老鼠干尸。
曾国荃不信邪,他抓过一个被俘虏的太平军官员,刀架在脖子上问钱的去向。那个官员哆哆嗦嗦地指着空地,表示早就没了,天王后期吃野菜都吃不上了,哪来的钱。曾国荃一脚把人踹开,让人挖地三尺。地板撬开了,墙壁砸穿了,结果还是一样:没有。那一瞬间,曾国荃觉得天旋地转,后背瞬间湿透了。这哪里是空的库房,这分明就是一口棺材,一口给曾家兄弟准备的棺材。
04
可能有人会问,没钱就没钱呗,如实上报不就行了?天真。在官场上,真相往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。全天下人都知道洪秀全富得流油,连国外的报纸都说太平军有巨额宝藏。现在你曾国荃打进去了,把门一关,然后出来摊着两只手说“没钱”,你觉得皇帝会信吗?太后会信吗?朝廷里那些早就看你不顺眼的满族大臣会信吗?他们只会认为一个事实:钱被曾国荃吞了。这就是典型的“黄泥巴掉进裤裆里,不是屎也是屎”。所谓的“圣库”,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了。早在1856年那场血腥的“天京事变”里,杨秀清、韦昌辉这一拨人互相残杀,几万人几万人地死,那时候就把家底折腾得差不多了。再加上后期洪秀全那帮人虽然地盘小了,但架子不能倒,穷奢极欲,大兴土木,剩下的那点民脂民膏早就挥霍一空。
更有意思的是,那帮王爷们个个中饱私囊,钱都在私人腰包里,根本不在公家的圣库里。城破之后,乱兵四起,这里抢一点,那里烧一点,早就没法统计了。但这个真相,太苍白了。曾国荃站在废墟上,看着手下人还在疯狂地翻找,他心里清楚,这次麻烦大了。朝廷本来就忌惮湘军势大,一直想找机会削藩。如今好了,给了人家这么大一个把柄。私吞几千万两国库银两,这是什么罪名?谋逆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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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息传回北京,果然炸了锅。同治皇帝那个气啊,据说把御书房的茶杯都摔了。朝廷里那帮御史言官更是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,奏折雪片一样飞上去,全是弹劾曾国荃的。有人说曾国荃是用几百艘大船把财宝运回了湖南老家。有人说曾国荃准备用这笔钱招兵买马,图谋不轨。曾国藩这时候展现出了他作为“晚清第一名臣”的手段。他太了解这个朝廷了,你要是跟它讲道理,你就是找死;你要是跟它耍流氓,它反而拿你没办法。曾国藩立刻让弟弟曾国荃打了一份报告,这报告写得那叫一个艺术。先是痛哭流涕,说自己无能,没找到钱,请皇上治罪。然后话锋一转,说为了攻打天京,湘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,请求——裁军。这招绝了。朝廷最怕的是什么?不是没钱,而是曾家兄弟手里那几十万虎狼之师。现在曾国藩主动提出把刀交出来,这就是在告诉皇帝:钱我真没有,命我交给你,你看着办。
同时,曾国荃也开始“自污”。他故意装出一副贪婪、暴躁的样子,得罪了不少人,甚至称病回家,摆出一副“老子不干了,只想回家种地”的无赖相。这一套组合拳下来,慈禧和同治虽然心里还是犯嘀咕,但也松了一口气。毕竟,一个贪财的奴才,总比一个有野心的权臣要好控制得多。最终,朝廷捏着鼻子认了“圣库无银”这个结果,只是不痛不痒地骂了曾国荃几句。但曾国荃这辈子算是落下了病根,后来他在家赋闲了好几年,天天担心朝廷翻旧账,那种日子,比在战场上还难熬。据说他晚年极其吝啬,也许是当年的那个空荡荡的库房,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阴影。他明白了一个道理:在这个世界上,有时候“有钱”能杀人,但有时候,“被认为有钱”杀人更快。
光绪十六年,曾国荃在南京去世,终年66岁。他死的时候,南京城的百姓没几个哭的,毕竟当年湘军屠城的阴影太重。但他闭眼的那一刻,不知会不会想起那个打开圣库大门的下午。那里面空空如也的黑暗,就像这晚清官场一样,深不见底,吃人不吐骨头。所谓的功名利禄,到头来,也不过是替别人做了一场嫁衣,还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。正如那句老话说的:机关算尽太聪明,反误了卿卿性命。这大清朝的国库没填满,倒是把这人心的贪欲,填得满满当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