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跟人聊宏观数据,总有一种精神分裂的感觉。
一边是生活体感,楼下的新商场开业了,周末带娃去吃饭,发现多了好几家以前没见过的连锁餐厅;叫个外卖,半小时准时达;就连老妈去社区医院开个降压药,都能直接用医保App结算,不用再排长队。
这些变化细碎,但拼凑起来,就是实打实的“日子在变好”。
另一边是财经新闻,标题一个比一个吓人:中美GDP差距再次拉大,我们的经济总量从相当于美国的77%高点,回落到了60%左右。
这就很拧巴。
感觉自己明明在电梯里往上走,结果抬头一看楼层显示,数字反而变小了。
这到底是电梯坏了,还是楼层号的算法改了?
说实话,光看这数字,我也犯嘀咕。
但焦虑解决不了问题,不如坐下来好好算笔账,捋一捋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首先,我们得把一个概念拉出来“示众”:GDP,特别是以美元计价的名义GDP,它更像一份“体检报告”里的“体重”指标,而不是“健康”指标。
一个人的体重增加了,可能是长肌肉了,也可能是水肿或者脂肪堆积。
不看体脂率、肌肉含量这些细项,光盯着体重数字,容易得出很离谱的结论。
现在中美GDP的“体重”变化,就是典型的“一个虚胖,一个在减脂”。
美国那边是典型的“虚胖”。
疫情后那波史无前例的大放水,后遗症就是通胀高烧不退。
美联储玩命加息,想把这股邪火压下去,结果折腾到现在,通胀的根还在,高利率的刀子倒是先把很多人捅得够呛。
这会造成一个统计上的奇观。
比如,你去年花100美元看一次病,今年花120美元,多出来的这20美元,在计算GDP时,非但不是你的损失,反而会被算作“医疗服务业”的增长,把GDP的盘子给做大了。
你掏的钱越多,账面上经济就越“繁荣”。
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美国人感觉生活成本飙升,日子越过越紧,但一看GDP增速还挺像样。
这份增长,有多少是真实产出的增加,有多少是物价上涨吹出来的泡沫?
水分很大。
我们这边,情况恰恰相反,更像是在主动“减脂增肌”。
物价非常稳定,甚至很多领域因为竞争太激烈,还在“通缩”。
你去看汽车市场,价格战打得天昏地暗;手机、家电,新型号出来,旧型号打折力度惊人。
消费者的感受是,很多东西变便宜了,或者说花同样的钱能买到更好的东西了。
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通胀环境,就像两把刻度不一样的尺子。
美国用的是一把会“热胀”的尺子,量出来的长度自带加成;我们用的是一把冷静甚至会“冷缩”的尺子,量出来的结果异常扎实。
这么一对比,名义GDP增速的差距自然就拉开了。
一个靠印钱把物价顶上去,另一个靠实打实的生产和服务。
这笔账,得这么算。
第二个关键变量,是汇率这把“秤”。
比较不同经济体的规模,总得有个统一的度量衡,目前大家公认的是美元。
但问题是,这杆秤的读数,本身就在剧烈波动。
过去一段时间,由于美联-储暴力加息,全球的美元回流美国,导致美元异常强势。
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,确实承压不小。
这就好比你辛辛苦苦种了一车西瓜,拿到市场上卖,结果市场里唯一的砝码(美元)自己变重了,你的西瓜用这个砝码一称,斤两就显得少了。
你的西瓜没少,产出没变,但用美元这杆秤称出来的“价值”缩水了。
所以,我们看到的GDP占比下滑,很大一部分是金融市场的汇率波动,在统计数据上的投影。
金融市场有自己的周期。
现在市场普遍的预期是,美国的高利率撑不了太久,一旦美联储开启降息周期,美元的强势地位大概率会逆转。
到时候,人民币汇率回升,我们这份GDP换算成美元,数字又会“涨回来”。
盯着一个短期汇率波动就断言两国实力变化,相当于在过山车上测身高,非常不靠谱。
拉长时间看,一个国家的汇率最终还是由它的劳动生产率和经济基本面决定的。
只要我们的产业升级还在继续,经济结构还在优化,汇率的短期波动,不过是前进路上的一段颠簸。
聊到这,我想起90年代的日本。
1995年,日本GDP一度达到了美国的70%以上,当时全世界都在讨论日本何时超越美国。
但随后,就是“失去的三十年”,这个比例一路下滑。
我们现在的情况和当年的日本有可比性吗?有,也没有。
相似之处在于,都面临着资产价格泡沫(我们的房地产)和外部环境的巨大压力。
不同之处在于,我们的工业体系完整度、内需市场纵深、以及宏观调控的能力,都远非当年的日本可比。
更重要的是,我们似乎正在主动选择一条更艰难但可能更正确的路:不是靠吹大泡沫去维持一个漂亮的账面数字,而是忍受短期阵痛,主动去“填坑”,挤掉房地产这个过去十几年积累下来的大泡沫,同时把资源和精力,投入到新能源、半导体、人工智能这些更代表未来的“硬核”产业上。
这个过程,注定是痛苦的。
房地产退潮,地方财政承压,相关产业链上的企业和个人收入受影响,这些都是正在发生的现实。
经济增速自然会放缓,反映在GDP上,数字肯定没以前那么亮眼。
但换个角度想,这何尝不是一次战略性的“蹲下”?
蹲下,是为了把地基砸得更实,是为了将来能跳得更高。
美国选择用通胀和债务来维持表面的繁荣,像一个不断吃止痛药的病人;我们选择做一次刮骨疗毒的手术,短期内元气大伤,但求一个长期的健康。
这两种模式,谁的“值博率”更高?历史会给出答案。
说到底,GDP这个数字,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,最大的意义可能就是提供一种“情绪价值”。
数字好看,大家与有荣焉;数字不好看,难免心里打鼓。
但我们真正要关心的,不是那个冷冰冰的数字,而是我们自己的三张报表:
1. 家庭资产负债表:你的净资产是在增加还是减少?负债结构是否健康?
2. 个人损益表:你的收入是在增长还是停滞?开支是否合理?
3.生活体验现金流量表:你和家人能享受到的公共服务、商业便利、社会保障,是更好了还是变差了?
只要这三张报表是向好的,那宏观上的短期数字波动,就没那么值得焦虑。
毕竟,从2000年我们是美国的1/10,到2010年我们是美国的40%,再到2021年的77%,这条路是一步步走上来的。
中间有过无数次波折和唱衰,但趋势没有改变。
现在的“差距拉大”,更像是一场长跑中的战术调整。
对手在冲刺,我们选择降速换挡,调整呼吸。
只要我们还在跑道上,还在专注地跑我们自己的节奏,而不是被对手带乱了阵脚,那终点线前,谁先撞线还真不好说。
共勉共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