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真的,有时候你看历史,就跟看一部运营了百年的超大型MMORPG一样,而且还是最混沌、最硬核的那种。
有的人是氪金大佬,天生罗马。有的人是肝帝,靠着996卷死同行。
但最惨的是哪种人?是那种亲手写了服务器底层代码、拉起第一批核心玩家、制定了游戏世界观的创世神,最后却被自己写的GM后台,以一个“破坏游戏平衡”的罪名,给永久封号了。
连带着大号小号,所有遗产,一并清零。
这个人,叫陈独秀。
1
我们今天聊这个名字,总觉得有点遥远,有点符号化,就像游戏加载界面里的背景人物,你知道他很重要,但具体怎么个重要法,又说不太上来。
这么说吧,在一百多年前那场名为“近代史”的疯狂内测里,所有人都觉得“大清”这个老服务器不行了,延迟高、Bug多、GM还天天想着怎么从玩家口袋里捞钱。
当时有三条路。
第一条路,是当“改良派”,给老服务器打打补丁,优化一下代码,凑合着玩。
第二条路,是当“革命党”,直接物理掀桌,把老服务器炸了,大家换个新游戏。
而陈独秀,是第三条路,也是最狠的一条。
他觉得问题不在服务器,而在于所有玩家的“脑子”。他说你们这帮人玩游戏,玩了几千年,玩的都是同一套奴才逻辑,天天想着怎么给GM磕头,怎么在规则里找漏洞,而不是想着怎么自己当GM。
所以他办了个《青年杂志》,后来改名《新青年》,这玩意儿不是游戏攻略,是思想钢印。他上来就扔出两个S级的技能书:《民主》和《科学》。
他告诉所有玩家:别再迷信什么狗屁的“天命”和“皇权”了,那都是GM用来PUA你们的话术。人,应该是自主的,不是奴隶。
这一嗓子,直接就是版本级更新。
整个服务器的年轻玩家都炸了,原来游戏还能这么玩?
五四运动那次,堪称全服第一次大型团本活动,总指挥就是他。一个40岁的大学教授,穿着西装,爬到楼顶上往下撒传单,跟行为艺术似的。
别人劝他稳重点,他一句“这是我一生最年轻的时候”,直接把B格拉满。
之后,更是重量级。
他觉得光有理论还不行,得有组织。于是他张罗着,把全服最顶尖的一批高玩凑到一起,成立了一个全新的、史上最强的公会。
是的,就是那个后来改变了整个服务器生态的公会。
那时候的他,是绝对的明星制作人,是版本答案的定义者,是所有玩家的精神领袖。
他写的每一个字,都能在舆论场里掀起惊涛骇浪。
按这个剧本走下去,他应该是屠龙的勇者,是新世界的卡密。
但是,网游最残酷的地方就在于,版本是会变的。
而且,运营和开发,有时候不是一波人。
2
任何一个公会,做大了,内部必然会有路线之争。
这就像一个游戏,到底是走重度PVP,还是走休闲PVE,是主打开放世界,还是主打线性叙事。
陈独秀,这个首席制作人,很快就和公会的“运营团队”闹掰了。
矛盾的细节太复杂,我们没必要去抠。你只需要知道结果:1927年,他被踢出了权力核心。1929年,他被直接开除了会籍。
GM后台给他打上的标签是:“右倾机会主义”。
翻译成大白话就是:你小子思想出了问题,不跟着我们版本走了。
从此,他从服务器的缔造者,变成了服务器的“非法用户”。
这个惩罚有多狠?
国民党那边,他是头号通缉犯。共产党这边,他是头号“叛徒”。
两边都不待见,直接成了孤魂野鬼。
这就像你被一个游戏封了号,然后发现开发商和运营商是同一家公司的两个死对头,两边都把你拉进了黑名单,你连申诉的渠道都没有。
他的两个儿子,延年和乔年,都是公会里的高等级核心成员,在上海这个PVP地图里,先后被敌对公会抓了。
对面让他们跪下,交出公会核心机密。
两兄弟站得笔直。
于是,一个被乱刀砍死,一个被从容射杀。尸体都直接扔进了黄浦江。
一个29岁,一个26岁。
噩耗传来的时候,陈独秀自己正被公会内部批斗,千夫所指。他什么都没说,回到房间,把桌上的砚台砸得粉碎。
(插一句,你体会一下那种绝望,自己创立的公会要开除你,敌对公会杀了你两个最有出息的儿子,老婆听到消息直接崩溃病死,三年,家破人亡。)
换一般人,早就疯了。或者,早就跪了。
讲白了,不就是那点事儿么。
当时想拉拢他的人,能从南京排到重庆。
张国焘,以前的老战友,带着一箱美金来,想让他另立山头,搞个新游戏。他连杯茶都没倒,直接送客。
戴笠,军统的大老板,亲自登门拜访。他客客气气,就是不接茬。
陈立夫,国民党组织部长,请他帮忙改个小学课本,稿费五千银元,在当时够买一套四合院了。他说,这钱我赚不了。
这就叫骨气。
我跟你讲,这就是读书人的最后一点,也是最硬的那点骨气。
游戏可以不玩,服务器可以不要,但账号,绝不卖给当初的对手。
所以他的晚年,过得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NPC。
住在四川江津,自己种菜,自己做饭,穷到连饭都吃不饱。当地人看到的,就是一个穿着破棉袄的孤寡老人。
谁能想到,这个连青菜汤都喝不饱的老头,曾经是搅动整个时代的巨龙呢?
他图啥呢?
他守的,是自己亲手写下的那个世界观:自主而非奴隶。
字可以改,骨头不能。
3
1942年,这个倔强的老头,病死在了四川。63岁。
没钱下葬,朋友凑钱买了个棺材,草草埋了。
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。
服务器里,再没人提起这个名字。好像他创建的版本,他写下的代码,他掀起的风暴,从来没存在过一样。
真正让人破防的,是故事的后半段。
他的小儿子,陈松年,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,是唯一还在坚持给这个“被删档”的账号烧纸的人。
1947年,他想尽一切办法,借了一屁股债,硬是雇了条船,顶着战火,把父亲的棺材从四川,沿着长江,运回了老家安庆。
他不敢用父亲的真名,墓碑上刻的是“陈公乾生”。那是陈独秀年轻时考科举用的字号。
一个曾经想用笔墨换掉整个旧世界的屠龙者,最后墓碑上刻的,是他年轻时最想摆脱的那个身份。
这讽刺……拉满了。
之后几十年,每到清明,哪怕风雨交加,陈松年都会一个人,偷偷摸摸上山。
不敢声张,不敢告诉任何人。
因为“陈独秀”这三个字,在当时的游戏环境里,是敏感词,是会被系统禁言的。
这是一种怎样的孤独?
全世界都忘了你爸,甚至唾骂你爸。只有你一个人,每年都去那个荒草丛生的山坡上,对着一块不敢署名的墓碑,告诉他,还有人记得你。
最离谱的是1976年。
陈松年再去扫墓,发现整个山都变样了,墓碑没了,坟头平了,杂草长得比人都高。
他一个66岁的老人,拄着拐杖,在山上转了半天,愣是没找到。
最后还是找来当年帮忙抬棺材的老乡,靠着肌肉记忆,在一片乱草堆里,扒开土,才找到一角残破的石碑。
那一刻,老人蹲下身,抚摸着石碑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他一生没有父亲的光环,甚至因为这个姓氏,备受牵连。但他却用一生,守护了父亲最后的尊严。
他守护的,不是一个伟大的历史人物。
他守护的,只是他的爸爸。
4
故事的结局,稍微有了一点光。
时代变了,游戏版本又更新了。
80年代后,“陈独秀”这个名字,终于不再是敏感词。
官方重新评价,肯定了功绩,承认了错误。
1998年,陈独秀墓成了省级文保单位。2013年,成了全国重点文保单位。
安庆市专门给他修了个“独秀园”,110亩地,气派得很。墓前立着巨大的花岗岩,刻着“民主”与“科学”。
一切都回来了。
迟到的正义,盛大的荣光,历史的丰碑。
可是……
那个倔强的老头,看不到了。
那两个20多岁就为理想倒下的年轻人,看不到了。
那个每年清明,独自一人在荒山里跋涉,只为给父亲坟头拔一拔草的陈松年,也看不到了。他在1990年就去世了。
这就是历史这个硬核游戏最操蛋的地方。
它总是在最后,给你一个看似“完美”的结局,一个金光闪闪的CG动画。
但所有为了这个结局付出过代价的玩家,早已销号离场。
我们今天看到的“独秀园”,就像游戏里的一个纪念性地标,或者一个成就奖杯。它证明那个曾经被封禁的ID,确实牛逼过。
但真正的玩家故事,那些在黑夜里守着一盏煤油灯的坚持,那些面对屠刀时的挺直的脊梁,那些在荒草堆里刨出半块墓碑时的哽咽……
这些充满了Bug、痛苦和遗憾的真实游戏过程,才是最值钱的东西。
它们,都被埋在了时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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